日七

【秘密森林】Let's go back in time

給永恩秀一個可能，未及情愛、活著就好。

◎ Disc1. Ost11. ⟪Back in time - 피터한⟫ 

「前輩，您現在有空嗎？」

「有急事嗎？」

「我找到父親藏著的證據——咦、我好像又看見闖進您家的男人了！」

「妳在哪？我馬上過去！」

黃始木推開葛月洞公寓的大門時，男人正壓制在永恩秀身上。

眼裏的時間在一瞬凝結、卻止不住玫瑰花紋的刀刃切開她的纖細脖頸，一串怵目血花慢動作般隨之散落。

黃始木讓一陣熟悉的耳鳴刺回了神，幾秒的恍惚給了男人翻窗的時間，可他已無暇顧忌。

幾步上前扯下外套摀住傷口，生命流失得太快了，快得他不確定是血液太過蓬勃、還是自己的手在顫抖。

他忍著耳後的疼痛聯繫救護車與韓汝珍，卻無力再多做些什麼，倒在眼前的永恩秀安靜而脆弱，臉上早已沒有半分血色。

黃始木腦中原來空白的一塊忽然被強烈的情緒填滿——那是害怕。

「前輩……」

永恩秀微弱的嗓音打破難忍的寂靜，黃始木心一跳，看見她皺緊了眉自昏迷中睜眼。

「幸好這次您來了呢。」

「……」

「請您一定要找到他把證據拿回來。」

「不要說話。」

「還有金佳英看見的不是07、是DT，我在尹科長背上——」

「我叫妳別說了！」黃始木終於克制不住大吼出聲。

這是第幾次在永恩秀面前失控？

他不明白，她為什麼總是不聽他的話、總是自作聰明、總是奮不顧身——而自己為什麼總是不相信她？

若他沒有藏著心思，她便不會用自己的方式找尋答案，或許她就不會一個人回家、然後一個人受傷。

他甚至覺得倒不如她真是兇手，或許他不會這般內疚。

由遠而近的鳴笛聲了結彷彿幾世紀的等待，黃始木狼狽地給救護人員讓開位置，瀏海凌亂、滿手黏膩、白襯衫也沾染了半身鮮紅。

再次陷入昏迷的永恩秀被抬上擔架，他沒有坐進救護車，他不是醫生、他有著身為檢察官必須完成的職責。

黃始木開始追逐永恩秀牽引出的所有線索，一刻不停。

臨時起意的動手留下太多破綻，警方透過監視器確定了男人身份，找到他的時候手中還留有那顆來不及處理的硬碟；

尹世元被逮捕時沒有掙扎，他已經達到了目的，即便心裡更加空虛；

李昌俊留下搜集已久的資料，用生命困守自己僅存的信念，在無法回頭的道路上如願止步；

於是一切指向李允範的證據終於串起，塵埃落定。

黃始木是在所有事情告一段落之後第一次踏進醫院，永恩秀的手術雖然成功卻始終未能醒來，可除了等待也別無他法。

那天下午正好是永日載復健的日子，於是夫妻倆拜託他在病房多照看些時間。

他在病床前站定，永恩秀仍然只是安靜地躺著，唯有隨著呼吸穩定起伏的胸膛證明她沒有離去。

黃始木這才感覺腦袋一直隱約持續的疼痛逐漸緩和下來，他盯著蒼白的面容打量了一會兒，直到確定再看下去她也不會突然睜眼的時候才挪開視線，目光移至纏滿繃帶的脖頸。不久之前那裡還印著瘀痕，好不容易褪去了，卻又添上一道消不去的傷口。

這是第二次，第二次任由永恩秀在自己眼底受傷。

他對曾經的實習檢察官是不是真的太過苛刻？

他原來對待她的方式與他人無異，錯了不會客氣、對了亦沒有讚許。直到囑咐與猜疑讓他開始在意，卻同時令兩人的距離更難以企及。也可能是因為她明顯喜歡自己，所以下意識想要遠離。

那些喊著膚淺情愛的人，無一不是自顧自地靠近、然後在發現他的冷漠並非假裝之時憤然離開。

他無所謂，只是厭煩。

可永恩秀的優與缺明明同樣顯而易見，她的心機與聰明、衝動與無畏、偏執與不放棄——他都看在眼裡，卻因為一次的謊言而遮掩了所有。

她跟在自己身後時，但凡他多一些指引、多解釋幾句，或許他現在不必站在這裡。她那麼年輕，不應該就此失去成為一個成熟檢察官的機會。

黃始木拉開一旁的椅子坐下，拿出手機，小聲放出那首他沒有聽完的⟪편지⟫，陪著永恩秀認真地聽了一遍又一遍。

直到必須離開的時候，他站起身，腦中忽然掠過韓汝珍說過的話，於是他又坐了下來，望著永恩秀閉起的雙眼。

「醒過來，然後——」

「我會對妳好一點，更好一點。」

黃始木站在衣櫃前，視線晃過那格醒目卻從未碰觸的位置。本打算拿起襯衫的手猶豫半晌，還是伸向了那件仍繫著吊牌的黑色毛衣。

今天是永恩秀出院的日子，眾人約好了一起去接。

永恩秀步出醫院時，黃始木看見她瘦削的臉頰映照著陽光，燦爛明亮，這是她應該要有的模樣。

一群人久違重聚，熱熱鬧鬧寒暄了一陣，韓汝珍便招呼大家先把花束與禮物放上停在一旁的車，走之前朝著一直站在後方的黃始木眨了眨眼。

門口留下的兩人，仍是永恩秀先揚起微笑。

「好久不見，謝謝您過來接我，我很高興。」

黃始木微微頷首，然後他看見她臉上的笑意更甚。

「那麼前輩，您還記得自己說過的話嗎？」

黃始木一愣，原來那天她聽見了。

「嗯。」然後他淡淡地應了聲。

他會的。

"Let's go back in time, when you were alive."

End.